老子《道德经》云:大音希声,大象无形;天下万物生于有,有生于无。无,即是有;空,即是色。大响,却没有声音;大象,却没有形状。这种大、无、空,就是留白。
从艺术角度上说,留白就是以“空白”为载体,进而渲染出美的意境的艺术。是指艺术创作中,为使整个作品画面、章法更为协调精美,而有意留下相应的空白,留有想像的空间。
留白的艺术,是中国传统艺术的重要表现手法之一,被广泛用于研究中国绘画、陶瓷、诗词、篆刻、竹雕、造园等领域中。
东方美学常说留白,山水画重要的是留白,传统戏曲舞台要懂留白,建筑上要空间的留白;音乐要能够做到此时无声胜有声,书法上总是说计白以当黑。
“留白”,不是西方色彩学上说的“白色”。“留白”其实是一种“空”的理解。
山水画不“空”,无法有灵气,舞台不“空”,戏剧的时间不能流动。而建筑本质上是“空间”的理解。“无声”也是“声音”,是更胜于“有声”的声音。
书画印的留白,讲究巧拙相生,于无为处有为。譬如一大片旷野中,猛然一座奇峰,拔地而起,叫人惊艳,平中见奇。又譬如奇峰迭起,高山顶上,突然一个天湖,明净,澄澈,令人沉醉,进入无我。
观八大山人的鱼,眼中无水,却能感受到水的清澈。马远的《寒江独钓图》,一只小舟,一个垂钓的渔翁,却让人感到烟波浩渺,满幅皆水。
怀素的狂草,字与字,大小错落;行与行,跌宕起伏。用笔圆劲有力,使转如环,奔放流畅,一气呵成,让我们观赏到那娴熟的笔法和行云施雨、走蛇舞龙般的线条之美。
书论说:“偃仰顾盼,阴阳起伏,如树木之枝叶扶疏,而彼此相让;如流水之沧漪杂见,而先后相承。”这样,才能抑扬顿挫,气韵生动,富有动感美。
金石治印,讲究“疏可走马,密不透风,计白当墨,奇趣乃出”。齐白石的镌刻,大气纵横,酣畅淋漓。汉代的镌刻,古拙质朴,疏密兼有,古朴厚重与飘逸灵动兼得。
诗歌留白——含蓄。《诗品·含蓄》中说:“不著一字,尽得风流。”王维的诗作就擅长此道,苏东坡曾赞其“诗如画,画如诗”:“君自故乡来,应知故乡事。来日绮窗前,寒梅著花未?”给人留下丰富的想象空间。
古典诗词,注重追求这种“象外之象”,“韵外之志”。李清照的“绿肥红瘦”;李煜的“问君能有几多愁,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”;贺铸的“试问闲愁都几许?一川烟草,满城风絮,梅子黄时雨。”无不是风流蕴藉。无边情思蕴含在只言片语当中。
音乐留白——休止。它比音乐本身更有感染力。白居易在《夜筝》中道:“弦凝指咽声停处,别有深情一万重。”
“留白”,不仅是美学上的观点,审美上的情趣,也是中国人的一种人生观,哲学观。
《老子·十一章》云:“三十幅共一毂,当其无,有车之用。埏埴以为器,当其无,有器之用。凿户牖以为室,当其无,有室之用。”“有”给人以便利,而“无”发挥了物品的作用。
人生其实就是一场又一场的取与舍,追求什么,又舍弃什么,删繁从简,享受简单的幸福。
心的留白,就是要把心放平,把心放宽,诗意地栖居。在紧张的工作学习之余,留一点闲暇时光,静对一朵花,一棵树,一片云,一江山水,释放自己,观空自己,让自己与自然融为一体,从而获得心灵的自由。
适当减少欲望,简单地、淡然面对生活的种种,每天让心事归零,及时清空心中的垃圾,删除不必要的烦扰,让灵魂清风朗月。弱水三千只取一瓢,整个秋天只取一叶。
无论是面对杂乱的房间,还是一团糟的生活难题,令我们感到困扰的,往往不是自己需要什么,而是到底该舍弃什么。断绝不需要的东西,舍弃多余的物品,在“断”与“舍”中,脱离对物品的执着。
围棋,要“留眼”;说话,要“留心”;手下,要“留情”;锋芒不全露,得理让三分。路径窄时,留一步与人行,滋味浓时,减三分让人食。
友情需要留白。君子之交淡如水。哪怕彼此久未联系,却一直深藏心底,即使相隔多年,却依旧不会疏离。天冷加件衣,饿了加点饭,病了记得吃药,轻轻一声问候,便有了心的温暖。
与朋友交往,应该有各自的空间,有自己的底线,能够自由呼吸,亦能拔刀相助。仿佛星星与月亮,彼此照耀,互相温暖。
人生不能挤得太满,当于无字处看书,于无声处听音,于无画处观景,于无心处参禅。意蕴更显深远,生命更鲜活。
人生贵在留白,能留白和会留白,是胸襟,是气度,是智慧,是境界,也是一种生命从容、淡然的生活方式。
(图片来源网络,版权归原作者平川所有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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