闻道丨适度为美,看破浮生过半, 半之受用无边
发布时间:2017-05-10 09:59:16 文章来源:榕城网
一、长沙岳麓山上,在爱晚亭至麓山寺之间有一亭,名曰半山亭,为半云庵旧址。亭的位置好,处半山间,可为疲乏的游人途中休息。亭的名字也好...

一、

长沙岳麓山上,在爱晚亭至麓山寺之间有一亭,名曰“半山亭”,为半云庵旧址。亭的位置好,处半山间,可为疲乏的游人途中休息。亭的名字也好,虽俗但俗中有雅,妙在它的寓意,行至山半,且不操急,可驻足憩息,回首来时之路。

 

据传原庵内有一烧火僧,曾作《半半诗》一首,对仗颇工、自然流畅,既写景,又抒情,为名山胜迹留下趣谈。不知道清代学者李密庵是不是受其启发,也作了一首《半半歌》,颂田园,写人伦,叙情趣,论时弊,读来令人耳目一新:

 

看破浮生过半, 半之受用无边。

半中岁月尽幽闲,半里乾坤宽展。

半廓半乡村舍,半山半水田园。

半耕半读半经廛,半士半姻民眷。

半雅半粗器具, 半华半实庭轩。

衾裳半素半轻鲜,肴馔半丰半俭。

童仆半能半拙, 妻子半朴半贤。

心情半佛半神仙,姓字半藏半显。

一半还之天地, 让将一半人间。

半思后代与沧田,半想阎罗怎见。

酒饮半酣正好, 花开半吐偏妍。

帆张半扇免翻颠,马放半缰稳便。

半少却饶滋味, 半多反厌纠缠。

百年苦乐半相参,会占便宜只半。

 

林语堂在读李密庵的《半半歌》后说:“名字半隐半显,经济适度宽裕,生活逍遥自在,而不完全无忧无虑的那个时候,人类的精神才是最为快乐的,才是最成功的。”他很欣赏《半半歌》所描画的那种自然放浪的生活。

 

二、

世间万事万物都有一定的量度。这个量度就是“中”、就是“半”,君子所持之道,谓之中庸。其实,《半半歌》所要倡导的,便是这个中庸。它表现了君子的中庸风度,不偏不倚、中正平和、德行高远。这是一种处事的哲学。

 

《论语》中有这样一段讲个人修养的话——子曰:笃信好学,守死善道。危邦不入,乱邦不居。天下有道则见,无道则隐。

 

中国古代的文人士大夫,把出仕和隐居看得同样重要。“穷则独善其身,达则兼济天下”,而“独善”是在“邦无道”的情况下,“兼济”是在“邦有道”的情况之下。

 

所以,从封建朝廷这一方面来看,若政治黑暗,有贤人在朝则妨碍了自己的胡作非为,所以往往压制、迫害贤才;而若朝廷圣明,则往往举逸民,广求贤才,所以对人才的态度是衡量一个政府黑暗还是清明的试金石。

 

《资治通鉴·顺帝永建二年》中记载了司马光这样一段话:古代的正人君子,当国家政治清明时,他就出来做官,在国家政治暴虐时,他就隐居为民。而隐居为民并不是正人君子所情愿的。但他们深知,没有人真正了解自己,则正道就不能得到推行,而和一群奸佞之徒共事,则终将害了自己,所以才深深隐藏以躲避之。

 

在电视剧《雍正王朝》中杜撰的有邬思道这一人物,他早年便为未登上皇位的雍正出谋划策,待雍正登基后,雍正问他自己怎么安排他。邬思道是聪明的,他选择“半隐”,其之所以不全隐,是因为他乃一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,全隐则会饿死,但如果不隐的话又有碍圣名,半隐,也是明哲保身的不得已办法。

 

正是这种“半隐”让邬思道与雍正之间达到了和谐,雍正放心了,邬思道的性命保全了。和谐需要谦让,需要维谷之间知进退,需要自足知天命,不谦则争,不退则陷,不自足则祸不远,这是古人常教导我们的道理,今天仍是有其正确性的。

 

三、

《半半歌》也是一种生活态度。不是很忙,也不是很闲,我想这应该是最好的生活状态,可忙碌,亦可享受生活。所以林语堂说:“理想人物,应属一半有名,一半无名;懒惰中带有功,在用功中偷懒;穷不至于穷到付不出房租,富也不至于富到完全不做工。 ”用一句老话说,知足常乐。

 

庄子从“知足”角度有过精辟阐释,“知足者不以利自累,审自得者失之而不惧,行修于内者无位而不作。”在《增广贤文》中,道理讲得更朴素,“良田万顷,日食不过三升;广厦万间,夜眠不过八尺”……简单说,就是凡事不必苛求十全十美,知足常乐,有些时候,遗憾也是幸福内容之一。

 

有一个成语叫“欲壑难填”,欲望的深渊,是永远填不满的。对生活中的各种名利,身份,炫耀的追求,很大一部分,都属于攀比、虚荣的生活态度,跟生活本身无关。

 

虚荣不仅不能满足我们生活的所需,更是侵蚀我们心灵上的一种病。会使我们事事都以别人的看法为主,过于重视别人的一言一语,一举一动,从而根本活不出自我,又拿什么去谈论知足,幸福,又怎么去发现生活中的美好?

 

四、

说到幸福,想到凯恩斯的预言。1930年,凯恩斯信心满满地称:如果资本设备持续以每年2%的速度增长,技术效率每年以1%的幅度提高,那么100年后,先进国家的生活标准将是今天的4至8倍,人类只需要投入一小部分工作时间——一周15小时,就可满足全部物质需求。

 

2030年近在咫尺。凯恩斯当年描绘的那个“乌托邦”,却已离我们愈来愈远了。如果凯恩斯是对的,那么今天许多人比上辈们拥有的物质丰富得多,理应过上幸福生活,至少可以沿着凯恩斯的逻辑趋势,每周工作时间越来越少。无奈,理想很丰满,现实很骨感。

 

在过去三十几年里,人们的生活水平得到大幅提高,但这种增长却压根儿没有给他们带来额外的幸福。过度的物质需求,反而使人们深受其累且难以自拔。

 

虽然人们基本需求早就得到满足,但幸福指数并未因此而同比提升。反倒是收入越高者,工作时间越多。在发达国家,“过劳死”现象持续上升,高收入包括精英群体“过劳死”所占比例越来越高。

 

凯恩斯的逻辑错误主要在于,把幸福看成是一个定量,他觉得“人们对物质的需求总会有满足的一天”。言外之意,当一些人“满足”了,另外那些还不幸福的人则可借助经济持续增长的东风,最终抵达幸福的彼岸。凯恩斯没预见到,即便那些在他眼里早就过得很幸福的人,依然那么“贪得无厌”。

 

五、

在杭州灵隐寺中有这样一副对联:“人生哪能多如意,万事只求半称心。”这副对联朴素直白,却含有深刻的人生哲理,也是奉劝世人活得从容,大度,豁达,知足。

 

晚清“第一中兴名臣”曾国藩可谓深谙此道。他常诵的格言是“盛时常作衰时想,上场当念下场时”“有福不可享尽,有势不可使尽”“治生不求富,读书不求官,修德不求报,为文不求传”,常求的境界是“花未全开月未圆”,并将自己的书房取名为“求阙斋”。意在持满戒溢,知足自省。他在平定太平天国,位极人臣,功勋显赫时,毅然自裁湘军,功成身退。

 

万事如意,处处胜人,这不过是人们的美好愿望。凡事只求“半称心”,往往容易求得幸福和快乐。杨绛说:“得到了爱情未必拥有金钱,获得了金钱未必能拥有快乐,拥有快乐又未必能享受到健康,即使是拥有健康,也未必一切如愿以偿。”这段话恰恰是对“半称心”的概括和总结,富含人生哲理。

 

“半”字之道,寓意深邃。细细琢磨,耐人寻味。酒半酣美,花半吐媚。半即适度,适度为美。智者语之,益增其慧,愚者效颦,更添其昧。

(图片来源网络,版权归原作者平川所有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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